蕾奥娜离开后的第四天,罗伦收到了她的来信。

    狄斯贝克王国的通讯业发展不错,最高效的是国教教堂之间通过神圣奇迹“信者之声”实现联系的站点,罗伦将其视作魔幻电话。

    除此之外,奔马与信鸽也不失为好工具。跑马送信,好处是信差不死,信件一般不会丢失,缺点是中间要穿越山地和丛林,时间较长。信鸽的优劣大致相反,不过节省的时间成本太多太多,且丢失的情况客观来讲不算很多。

    蕾奥娜不一样,她有只打小就养的鹰。不过鹰只认识维恩斯特庄园的路,所以信件送到了堂弟多莱尔手里。

    作为一个贵族绅士,多莱尔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但他知道母亲有,不光有,而且她肯定会用特别巧妙的办法让信件不受损毁地被取出来。

    所以他秘而不宣,悄悄地去拜访罗伦并把信件交给了他。

    两人闲聊了些时候,无非是多莱尔说一些帝国商会的事务:向北的商路因为纳努克即将胜利而恢复畅通,赫拉斯的一些奇闻趣事顺着商路被传来,再就是帝国商会在缪斯王的支持下即将开通与南大陆的航线,到时也许会因为卡兰商品的涌入而产生一段时间的“宝石热”,他会关注商品动向给罗伦留一个上等货,送给蕾奥娜堂姐。

    多莱尔把鹰留了下来,告诉罗伦该如何喂养、如何将它送出去。

    送走了多莱尔,罗伦找了个架子让鹰站在上面。鹰像个铁憨憨一样瞪着罗伦,瞪得他有些不自在。于是他去客厅坐下,阅读信件的内容。

    “嗨哟我这媳妇儿,字儿写的倒是不错。”

    毕竟是贵族出身,就算最终选择了血腥沙场的道路,听说读写这块儿也是高标准严要求的。

    “亲爱的罗伦,几天未见,希望一切安好。我已经到达了王国西北城镇丹泽尔,在山岭上眺望就能看见纳努克与吉尔德斯的军队。双方似乎还在谈判,但是以纳努克人的脾气,他们只会选择复仇与死战。”

    罗伦挑了挑眉,他对战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赫拉斯也许会借道海德王国,在双方决战的时候横插一脚,但这只是他们最理想的状态,而若是大雨拖住他们的脚步,那他们将错过争夺吉尔德斯的最佳时机,迎接他们的只会是酒足饭饱、严阵以待的纳努克人。”

    “我听说,赫拉斯的骑士中有一位名为温斯坦·劳伦斯的骑士,是赫拉斯有名的强者。虽然不希望爆发战争,但如果能与他一较高下,我会十分高兴。”

    “我在路上听说了德里克的死讯,如果你在塔洛斯遭遇了麻烦,请不要犹豫地向格里夫叔叔寻求帮助。他和叔母虽然有些唠叨,但却是真正重视亲人与家族的人。你也可以完全地信任维罗纳,他是会为了朋友不遗余力的人。”

    “不知道这几天你过的怎么样,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不在而感到更加快活,希望你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寂寞。当然,如果有什么野女人或黑精灵趁我不在趁虚而入,我也希望你不要被她们诱惑,否则我行使‘配偶忠诚权’的时候会把你和她一起请上决斗场。”

    罗伦被逗笑,摇了摇头:“这大姐咋想的啊……还‘野女人或黑精灵’,你直接报希尔芙身份证号得了呗。”

    “但是不可否认,我十分想念你。虽然细数一下,我们从相识到现在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但我却已经认为不能再离开你。爱情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希望我们能永远对彼此保有这份思念。”

    “另外,我很想念你做的饭,因为烤鹿肉真的不好吃。”

    “哦对!送她走的时候应该让她带上一包烧烤料。”罗伦恍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这个脑子哟……唉。”

    “不知道这场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战争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希望能早些回来与你继续生活。”

    “希望你也想念我,爱你的蕾奥娜。”

    信件到此便结束了。望着最后的话语,罗伦会心一笑,将信件相当珍重地叠好,转身上了二楼。

    鹰乖乖站在架子上注视罗伦,等他上了楼,默默梳理羽毛。

    半个小时后,换了外出衣物的罗伦,提着手提箱走了下来。

    他先是走到老鹰旁边,把一封信件拴在了它的腿上,又去厨房取了一块新鲜生肉喂给它。他不知道鹰对嗅觉是否灵敏,如果灵敏,他觉得这只鹰大概是从气味上判断出他与蕾奥娜的关系,所以这么温顺。

    将老鹰架在胳膊上,罗伦提着手提箱出门,随后抬头望了望天。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无风无云。

    想起蕾奥娜在信中所说的“大雨阻碍赫拉斯军队的行军”,他低头思索:希望蕾奥娜不会遇雨。

    随后,他猛一扬手,鹰感受到他的动作,扬翅飞上天空。周围有行人看见了这一幕,发出惊呼,纷纷抬头张望。

    那只鹰在天空之上盘旋了几圈,随即离去,不见踪迹。

    而后,罗伦在众人的注视下点头致意,提着箱子,旁若无人地离开了家。

    今天不光是蕾奥娜来信的日子,也是罗伦与海姆·欧贝克约定见面的日子。

    ———

    王城南部的郊外,一片空旷无人的原野上,罗伦与海姆·欧贝克正进行着准备工作。

    “晒晒太阳是不是也挺不错的?”万里无云,旷野之上青草连绵,微风掠过,绿野泛起层层律动的波澜,罗伦喜欢这样的景色。

    这里距离王城足够近又足够远——足够近,就相对安全,没有野兽和盗贼的侵袭,也自然没有佣兵与赏金人出没;足够远,就不会被王城高墙上的兵卒瞭望观察,他们此时所做的事情就足够隐蔽。

    “说实话,我宁愿我们在密林中进行这个隔断魔法。”

    “阳光可以杀菌,减轻得病的几率。”虽然知道他的病是圣途所致,但罗伦觉得基本的身体健康也应当有所保障。

    “杀菌?你指的是某种会侵入人体的‘细微邪祟’么?”说话间,海姆·欧贝克将一个缠绕厚布的东西解开,显露出被包覆隐匿的所在。

    一柄法杖。

    罗伦目光落在法杖上,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赞扬:“真帅!”

    法杖有一人高,通体漆黑,表面雕刻着连片的神秘字符,难以参透。向上渐粗的法杖在最上端形成粗犷而富棱角的月弧,月弧之中,一颗硕大的深蓝色晶石悬浮其中,仿佛弦月旁最为耀眼明亮的蓝星。

    “这是你的法杖?”上前走近几步,罗伦问道。

    海姆·欧贝克点头,望着手中法杖,干硬的眼神变得柔和不少:“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如今被我传承。若非今天的场合,我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将它取出来。”

    “有名字么?”罗伦问道。

    “影月之主。”

    “好中二……”

    “什么?”

    “哦,就是很有史诗感。”

    “是的。我父亲说,这是传承自第四纪元南大陆魔法之国‘阿瓦泰克’的遗物。你瞧,”说着,欧贝克指向法杖之上的古老铭文,“这些,就是阿瓦泰克的文字,每一道痕迹之中都仿佛仍蕴藏着魔法的残留气息……”

    罗伦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反正他是没感觉到有什么魔法的气息。

    打开手提箱,罗伦拿出了那本通体漆黑的书籍和一瓶颜色相当古怪的药剂:“你要的‘魔法增幅’药剂,我带来了。用的都是特级药材,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点点头,海姆·欧贝克选定了相对平坦的一块地区,开始用法杖的末端在地面写写画画,并向罗伦回应道:“有法杖、法阵和药剂的增益,一定能做到万无一失。”

    “你还打算画法阵么?”罗伦跟在他屁股后面,观察他留在地上的魔法字符。

    欧贝克点头:“登上第三阶‘潜影人’后,我能感觉到体内魔法的流动比以往更加畅通,法阵的刻画已经不需要跟从前那样事无巨细。”

    说话间,二人竟然已经绕了一圈,结束了法阵的外圈刻画。

    “差不多了。”说罢,海姆·欧贝克抬手,将法杖向地面猛地一顿,在触地的瞬间,法杖“影月之主”的蓝色晶石骤然明亮,二人脚下闪耀出幽蓝的光芒,已经打好基础的法阵随着光路延展而自行衔接拼合,渐趋完整。

    层层嵌套的法阵有三层,其上悬浮的图形、字符与咒文密密麻麻,在罗伦眼中便是完美到无以复加的工艺品。

    “让我看看你的书。”海姆·欧贝尔招了招手,接过了罗伦递来的黑色之书。

    他的眼神生出了些许迟疑。

    沉默片刻,他扭头看向罗伦:“你要求使用隔断魔法是没有错的——这本书上流露出的气息相当诡异,不只是感知魔法,甚至还附加了其他更加奇怪的东西。我觉得也许与神圣奇迹也有莫大关联。”

    “神圣奇迹?”罗伦一愣,“神圣奇迹也能被延时保留么?”

    “通常来说不行,但超高阶的圣途者使用的超高阶的神圣奇迹,到底能发挥何种神奇效果也许常人根本意想不到。”摇了摇头,海姆·欧别克攥紧了法杖,“不过其上的神圣奇迹似乎因为岁月流逝而变得淡薄,情况仍在掌握之中。”

    顿了一下,海姆·欧贝克严肃起来:“另外罗伦,还有个事情要告诉你——这本书的封面,似乎是用不祥之物的皮制成的。”

    罗伦脸色一变,差点把书扔掉:“人皮?”

    “不。”罗伦摇了摇头,却给出了更加骇人的答案。

    “不只是人。是圣途者,而且是相当高阶的圣途者的皮,高阶到即便到现在,我都能感受到其上散发的圣途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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