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残留疼痛的影响下,法尔杜丝·阿赫桑蜷缩在罗伦怀中,伴随厅中静谧的机械钟声轻轻啜泣。

    “所以,你觉得好点了么?”感觉到她逐渐平缓的呼吸,颤抖也慢慢停止,罗伦温和地抚摸她的额头,轻声问道。

    法尔杜丝微微点头,声音十分微弱地说了一声“谢谢”。

    罗伦将她给抱起来,上二楼,放到了自己的床上。而后走到药柜边,有条不紊地兑了一小杯镇痛药剂,递给法尔杜丝:“刚才是怎么回事?”

    接过那杯药剂,法尔杜丝也没有多问地啜饮起来,她深信罗伦不会害她:“是法王眼瞳的影响……它会逐渐侵蚀我的身体,将我的精神和思维都同化为那位金沙法王。”

    罗伦听得一愣:“这么恶心的东西为什么不摘下来呢,包在小袋子里。”

    法尔杜丝虚弱地笑了一下:“开什么玩笑……法王眼瞳需要人的身体来承载才能保持活性,否则它会干枯、风化,变成沙尘。”

    “你们怎么知道的?啊!”一瞬间,罗伦便明白了过来,“曾经有一对,但是左眼已经风化了,对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这只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传说而已。国宝法王眼瞳,一直都是由阿斯美尼德历代国教——‘夏乌戈教’教宗掌管,由教宗凭借强大的心之圣途力量来承载眼瞳的侵蚀。”

    但是现在阿斯美尼德正在经历内战,皇室与国教都没有逃走的立场,所以这个有自保能力又不那么显眼的宫廷女近卫就肩负起了“成为国宝容器”的职责。

    世上没有什么比无上忠诚所创造的悲剧更让人动容。

    罗伦没有劝说法尔杜丝扔掉这个眼球,因为他猜测支撑她坚强活下去的主要动力之一就是保护法王眼瞳的责任,若是要她放弃这个眼瞳,无异于在质疑她最为自傲的品格。

    他只是沉默,并在沉思中听到法尔杜丝的道谢:“谢谢你的药,我觉得好多了。”

    “那个,”抬手指了指她的右眼,罗伦问道,“那个眼睛,你会用么?”

    法尔杜丝摇头:“不会,这是圣物,是国宝。我不光不懂得使用的方法,更没有使用的资格。实际上,若是使用了,我会因为亵渎了这件圣物而感到愧疚。”

    罗伦点点头,站起身来:“你就在我的床上躺着吧,今天破例不让你睡沙发了。”

    “你去哪里?”法尔杜丝问道。

    “去打听一下妻子的情况,顺便找那个老家伙问问有没有能够延缓你症状的办法。”

    说着,罗伦用手指蘸取恢复药剂涂抹伤口被抓伤的地方,随后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衬衫,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去。

    法尔杜丝躺下来,望着天花板。她闻到了罗伦的味道,这令她感到十分安心。不知不觉,她已经开始依靠起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男人。

    ———

    从地窖找出一瓶成色极好的自酿酒,罗伦雇了一辆马车,往维恩斯特家的庄园驶去。

    侍从认出了罗伦,连忙为其敞开大门并向主人通报。遗憾的是叔父格里夫与婶婶玛格丽特都不在家,他们一个去帝国商会总会办事,另一个前去参加贵族太太举办的茶话会。

    幸运的是堂弟多莱尔与堂妹哈莉特都在家,他们对罗伦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多莱尔在帝国商会内部任职,又与他老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所获情报其实与格里夫伯爵是相差无几的,罗伦道明了来意,但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很遗憾,因为战事,帝国商会得到的情报也只有向南的几个国家。父亲只从乔纳森将军那里得知吉尔德斯被蛮人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战争已经从双方的攻防战转变成赫拉斯加入其中的新战争了。”

    “也许姐姐就是因为赫拉斯加入战争,忙了起来,所以才没有寄信。”哈莉特在旁安慰道。她身上穿的是一身绅士男装,大概是又在草坪上骑马训狗了。

    罗伦点头,因为知道了些许有用的信息所以心中稍感宽慰,但终究不能将他的担忧与怀疑完全打消。

    但是没办法,他只能劝自己不要多想,若是不小心中了墨菲定律那就更糟糕了。

    于是小坐片刻,罗伦离开了维恩斯特庄园,转而向大书库驶去。

    在大书库,他向不眠长者询问了法王眼瞳的事情。

    老者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带有他强烈的个人风格:“除非她一心求死,否则就让她停止继续作圣物的容器。那种高阶圣途者的遗体,其中不仅残存着圣途之力,还有更要命的神性。人身岂能承载神性?下场不过就是被同化,或是扭曲异化变成怪物,再没有第三条路了!”

    “难道就没有减缓这种过程的办法么?”罗伦问道。

    “提升位阶,达到足以承受其中神性的程度就可以了,不过那至少也得是七八阶的强者才能做到的事情,她做不到的。”

    罗伦点了点头,他记得法尔杜丝正处在第四阶上,想要短时间内升入七阶是天方夜谭,何况从第五阶“寻求者”到第六阶“领悟者”是何等困难的事情,许多圣途者终其一生都不能迈过这个门槛,抱憾而终。

    又一次没能得到满意的答复,罗伦暗骂自己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顺。

    老者问了他几句修习魔法的事情,见他对答如流也没多说什么,罗伦也不多留,便回家了。

    雇车花了几十枚铜币,主要是车好马好,跑得快不抛锚。就这才几十枚铜币,对罗伦来说不叫钱。

    到了门口,罗伦敲了敲门,没等到法尔杜丝开门。

    “睡着了?”自言自语了一句,罗伦开始掏钥匙。

    这时,街道斜对面一个卖木桶的工匠大叔忽然吆喝起来:“罗伦!”

    罗伦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大叔看起来神色很慌张,光光的脑袋上都是汗,藏在胡须下的嘴唇上下蠕动着吼道:“刚才有公序骑士到你家,还带走了你妹妹!”

    罗伦呆了一下,问道:“大概什么时间?”

    “下午一点左右,在你出门后不久!”

    “谢谢。”罗伦点头,随后插钥匙开门,快步进到了屋里。

    屋内没有特别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是罗伦的眼中瞬间便倒映出了浓厚的圣途残留。

    有心之圣途,是法尔杜丝;有刃之圣途,也许是公序骑士留下的。

    走到厅,罗伦发现了他不曾见过的符号。

    一只眼睛。

    毫无疑问,第三圣途“瞳”,罗伦虽未眼见已久仰大名。

    上楼,罗伦发现昨晚炼制的药剂被一扫而空,只剩下地上躺着一个空瓶。

    罗伦拿起空瓶闻了一下,是变容药剂的味道。

    下楼,罗伦再次凝视厅,挥手驱散了眼中圣途之力的倒影,便找见了更加蛛丝马迹的东西。

    沙发背后的墙上,有一根斜插入墙的长针。

    罗伦没说话,走到墙边,顺着针的方向看向沙发。

    他回溯弹道,发现飞针从副沙发的位置飞出,穿透主沙发的靠背,余力不减、钉入墙体。

    “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用针当暗器的人存在啊。”伸手将针拔下来,罗伦闻了一下。

    微微的香味,还有些许苦味。

    他又伸舌头舔了一下。

    有血腥气,还有辛辣的口感。

    无疑,这根针上涂抹了麻醉药物,并洞穿了法尔杜丝的身体。

    这样一来,罗伦就有了个大概——听见敲门声,法尔杜丝相当机敏地在二层喝下了变容药水,随后她去开门,伪装成公序骑士的人以不知道什么由头进屋,甚至得到了法尔杜丝的招待,但是对方忽然出手令她受伤,猝不及防之下法尔杜丝甚至没能反击就昏了过去。

    谁会做出这种事情呢,只能是行刑者。

    “你妈的……”骂了一声,罗伦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

    变容药剂很快就会失效,法尔杜丝会显露真容。而自己将会被扣上“窝藏罪犯”的帽子,被一块关进监狱受审。

    但是仔细思索了一下,罗伦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法尔杜丝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行,她根本就不是罪犯。而行刑者想要的也并不是她本人,而是阿斯美尼德的国宝“法王眼瞳”。他现在只希望法尔杜丝不要交出法王眼瞳,因为一旦交出去,她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该怎么办呢……找维恩斯特伯爵?说自己在他侄女出征期间收留了一个女罪犯在家里?那格里夫不把他也送进监狱就很给面子了,小舅子没准儿能活劈了自己。

    找维罗纳?也不成,一切通过蕾奥娜认识的人都会因为自己为一个女人求情而怀疑他。

    不眠长者和汉森导师的地位都不足以从审判庭手里要人。

    只有一个人能帮到他,而且不得不帮他——哈特·莱斯特雷斯公爵。他有把柄在罗伦手中。

    但是在对方一切情况都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戳穿他的真面目也是很危险的事情,也许对方会趁此机会倒打一耙,把自己也顺便灭了口。

    但是自己可以用《坦塔罗斯之书》的秘密,以及自己能够看清圣途之力的事情去做交换,满足对方的请求。

    这么想着,罗伦已经快步走向门口,开门走到房外。

    就在他准备锁门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打算去向维恩斯特伯爵求助么,罗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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